不必討好所有人
當我還是個很在意別人眼光的小朋友時，我常常被一句話困住——「你不可以讓別人討厭你。」這句話聽起來好像是某種人生金律，像是禮貌、品格、做人處事的總總守則。誰想被討厭啊？我當然也不想。但長大後我才發現，哇，這句話根本是個陷阱，讓人用盡全力去「討好」所有人，最後卻忘記自己是誰。
那時候的我超會看臉色，別人一句話、眼神不對，我馬上腦補三百回，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說錯話、是不是不夠體貼，然後整晚睡不好。班上有誰不太理我，我就會自動調整頻道，變成對方喜歡的樣子。像變色龍一樣，什麼都配合，什麼都妥協，只求一句「你還不錯」的肯定。
有一次我在社團裡提了一個建議，被一個學長當場回嗆：「你確定你想得夠周到嗎？」我那天差點沒哭出來。從此之後，我每次講話前都要先預設十種可能的反駁，然後修正自己講法，講出最不會得罪人的版本。結果怎樣？沒人記得我說了什麼，因為那根本不是「我」在說話，而是一個經過多重審核的「他人眼中的我」。
後來我才慢慢意識到，這樣太累了。我不是產品經理，不是品牌公關，我是個有喜怒哀樂、有怪癖、會講垃圾話的人。我不可能所有人都喜歡，也不該讓每個人都喜歡。我開始問自己：那個總是在意別人想法、努力「演好」的人，是不是也正在失去真實的自己？
開始轉變是在某次朋友聚會上。那天我真的太累，不想社交，只是想坐在角落發呆，結果一個朋友說我「很冷漠、不合群」。我聽了其實有點難過，過去的我可能會立刻強顏歡笑、努力補救，但那天我居然只說：「我今天真的沒力了，下次再好好陪你們聊天，好嗎？」說完之後，我感覺一陣解脫。
原來，當你願意誠實地表達自己，真正的朋友反而更能理解你。而那些因為你不配合、不討好就退場的人，老實說，真的沒那麼值得你留戀。
我也開始練習「被討厭」的勇氣。說實話，一開始超級不習慣，心裡會一直浮現「是不是太過分？」「會不會傷人？」「這樣他是不是不喜歡我了？」但隨著時間過去，我發現這些「被討厭」的經歷反而幫我過濾了一些不適合我的關係。更重要的是，我不用再演一場沒有劇本、觀眾又很挑剔的戲。
我記得我跟一個前同事意見不合時，他很直接地說：「你這樣真的很難相處。」那時候我聽到這句話，居然沒有難過，而是默默在心裡回：「那你就覺得我難相處吧，我也不覺得你多好相處。」這樣的我，以前根本不可能存在。但現在的我，可以帶著一點帥氣，說出「我不在意你怎麼想」這種話。
不是說從此我變得冷酷無情、對所有人都不屑，而是我開始學會選擇。選擇什麼時候該說對不起，什麼時候該堅持立場；選擇跟誰深交，跟誰點頭之交；選擇說話的方式，但不再為了取悅而扭曲自己。那種由內而外的自在，遠比大家都喜歡你還要珍貴。
有一次跟一個新朋友出去，她後來跟我說：「你給人的感覺很真，不會刻意配合別人。」我聽到這句話比什麼都開心。這表示我努力走回自己的路，開始被真正欣賞我本來樣子的人看見。
人際關係真的很奇妙。當你努力讓所有人都喜歡你時，你反而會讓自己很討厭自己。但當你開始接納自己、不強求每段關係都美好時，那些留下來的朋友反而更珍貴。因為他們不是喜歡你塑造出來的樣子，而是真心喜歡你。
我不會說我已經完全不在意別人怎麼看我，畢竟我們活在社會裡，不可能完全脫離別人的眼光。但至少現在的我，不會因為怕被討厭而違背自己。哪怕有時候說話比較直，有時候表達不同意見，有時候不想迎合氣氛，只想安靜待著，我都會說服自己：「沒關係，這就是我。」
現在回頭看，那個常常焦慮、委屈自己、害怕被排擠的我，其實也很努力了。他只是太怕失去，太想被認同。但我們真的不需要活成別人喜歡的樣子，人生這麼長，難道要一直演下去嗎？有些人注定不喜歡你，無論你怎麼演都沒用。與其把力氣浪費在討好上，不如拿來過你真正想要的生活。
現在的我，有時候會說出讓人皺眉的話，有時候會拒絕邀約，有時候會不配合社交場合，但我越來越喜歡這樣的自己。因為我知道，這些都是我真實的反應，而不是為了某種「好人設」在強撐。
如果你也常常有「不想讓人討厭」的焦慮，我懂。那真的很辛苦。但也請你記得，世界上不是每個人都會愛你，但只要你開始愛你自己，你就不會再那麼害怕被討厭了。你會慢慢明白，被誤解、被否定、被冷淡，有時候只是對方的問題，而不是你哪裡不夠好。
說到底，我們不需要全世界都點頭，才有資格過自己的生活。願你也能在某個瞬間，卸下那層「討好型人格」的保護殼，勇敢做一次讓人討厭的自己。你會發現，那種自由，比任何人的認同都甜。